香江来信|钟浩声:舞貔貅教貔貅舞,不让非遗失传断根
 

9月21日,香港啬色园黄大仙祠香火缭绕,热闹非凡。为贺国庆,多场平日里难得一见的非遗表演吸引了万人齐聚。锣鼓喧天间,一红一金两只巨大的貔貅闪亮登场,腾挪跳跃、摇头眨眼、抬头望空、摆尾扫地……每一个转身和跳跃都引得观众阵阵欢呼。作为带队表演者,看到这项古老的艺术传承至今,焕发新生,内心怎能不骄傲和自豪。观众的掌声与欢呼声高涨,我由衷祈愿风调雨顺、国泰民安。

钟浩声

我叫钟浩声,土生土长的香港70后。我和客家舞貔貅的缘分,少说也有30个年头了。舞貔貅没有舞龙舞狮名气大,坊间也很少知道这项运动,表演的机会屈指可数。10岁那年,我跟随师父学习舞狮时,有一场大型比赛,舞貔貅是其中一个表演节目。我由此开始跟着师傅学习并逐渐发展为一生所爱。

钟浩声讲解客家舞貔貅

或许有人会问,表演机会不多,为什么还要学?它的独特性是最吸引我的地方。从大的方面来说,它是中国独有的;从操作层面来说,这种运动对基本功有很高的要求,比舞龙舞狮更注重腿法和下盘功夫。越有挑战,越让人着迷。我可以很骄傲地说,在香港,如果你要找人舞貔貅,就只能找我和我的团队。不仅我自己舞,我们一家五口人人都爱貔貅舞,特别是我的二儿子钟焯岚,在娘胎里就接触了这项运动。

钟浩声从小培养儿子学习舞貔貅

中华文化传统中有几大瑞兽,貔貅是其中之一。历史上,舞貔貅与舞狮几乎同时出现,距今已有几百年。舞狮学的人多,教的人也多。客家舞貔貅之所以现在才为人所知,是因为以前传内不传外。现在舞貔貅主要分为两大类,我们的叫客家貔貅,另一个叫海陆丰貔貅。客家貔貅相比更有表演性、更亲和。

客家貔貅多以红色为主

金、木、水、火、土五行,分别对应貔貅五色,黄色代表土,红色代表火,白色或者金色代表金。客家貔貅多以红色为主。客家舞貔貅和舞狮类似,一个人舞头,一个人舞尾。传统舞狮很注重马步和步伐等功夫底子。舞貔貅则灵活些,跳跃下蹲的动作多,高低起伏的幅度也比舞狮大。

钟浩声早年表演后怀抱儿子留影

有人会觉得貔貅这么小,肯定比舞狮容易,其实不是。因为狮子头可以放在肩上,手休息一下,接着继续。舞貔貅全程十几分钟,基本一刻也不能停,而且动作和舞法幅度都比较大。如果用死力舞,三四分钟就很累了,只能用巧力,用身体和马步一起发力。用力要平衡,头段、中段、尾段都要有力,这就需要我们平时练好气息和基本功。

钟浩声与钟焯岚示范舞貔貅

我们平时表演很少有固定套路,但也不是乱舞,我们要在一场表演中演绎貔貅的喜、怒、哀、乐、动、静、惊、疑这八态。貔貅尾有12寸长,大概要比狮子长一倍。舞貔貅表演跳跃多,动作快又不固定,这就需要貔貅尾大概知道貔貅头想做什么动作。他不能掣肘貔貅头,也不能被貔貅头掣肘,很考验默契。

钟焯岚与搭档舞貔貅

舞貔貅虽然是很重要的传统民俗,但一直鲜有人知道,也很少有人演绎。我们也以舞狮为主,除了学徒时期表演过一次外,此后十几年我都没再表演。将尘封已久的舞貔貅重现于世,其实是缘于一次“打赌”。

  2021年香港特区政府邮政局发行非遗纪念邮票,钟浩声是舞貔貅邮票的设计顾问

2013年左右,香港扎作师傅何甚原找到我,问我什么时候再舞貔貅。我说,现在都没人会扎貔貅了,哪还会舞貔貅呢?何师傅就说要尝试帮我们扎一个貔貅。我当时跟他“打赌”:你扎得出来貔貅我就舞。结果,2014年左右,他真把貔貅做出来给我了。于是我信守承诺,每年都在河上乡古村的年度盛事洪圣宝诞上表演貔貅舞。

钟浩声(左)与师傅欧绍永

表演过程中,我发现很多人都没见过貔貅,完全不知道这是什么,觉得它的样子怪怪的。怎么让更多人接触、学习舞貔貅呢?看望师傅时我跟他说,香港会舞貔貅的人很少,舞来舞去都是我们几兄弟。如果我们全都不舞的话就没人会了、就要失传了,可不可以开班教别人?师傅一锤定音,允许我们开班授课。后来我们又得到香港非物质文化遗产办事处的资助和合作,2022年正式公开招生教班,收了第一批学员。

钟浩声指导小学员们

把舞貔貅推广出来确实很难,教班是一种好的普及方式。我们在得到非遗办资助开班之后,重心放在了教具、课程设计以及教学方法上。舞貔貅要做得好,除锻炼扎实的基本功之外,重在日复一日的重复,难在天长日久的积累,如何创造通俗易懂又有吸引力的课程需要花心思。

庆祝香港回归27周年客家貔貅嘉年华活动 钟浩声创新教具进行教学

第一件事就是制作教具。因为没有教班的道具,而用于演出的貔貅套装不适合用在教学上,我们就找扎作师傅做了一个笼状的貔貅外壳,保证轻便的同时也方便学员感受貔貅是怎么扎出来的。其次就是给舞貔貅的动作命名。以前舞貔貅的教学是师傅说,徒弟跟着做。为了便于教学,我们设置了更便于理解的动作名称来辅助学员学习。比如以前师傅说“举起头”,因为貔貅是向下看的,这个动作就被我们命名为“俯视”。

小小貔貅开始登台表演了

教学中,我们遇到的最大问题是学员是不同年龄段的,学习能力和精力都不一样。我们要考虑每堂课适合所有学员一起去做表演,设计一个全年龄层通用的教学模式,所以我们也融入了很多新的教学方法。比如以前得先练好基本功才有机会舞貔貅,现在我们让学员一边舞一边练习基本功。让他们在学的过程中既获得舞貔貅的成就感,又不知不觉学会基本功。我们教学也不必按照年龄和经验分组,无论年龄大小,大家都可以一起进步。

中学生貔貅队

教舞貔貅的过程中,二儿子钟焯岚的参与给我很大帮助。他除了是客家貔貅舞的代表,也是香港舞狮队的代表,现在又是教舞貔貅的老师,我们父子的沟通、见面也多了。钟焯岚以年轻人的视角给了我很多好建议。比如让舞貔貅更普及要加入新东西。例如,貔貅外貌颜色要多彩一些,如何利用新媒体在网上宣传舞貔貅等。时代在进步,舞貔貅要传承就得与时俱进,我很愿意听取年轻的声音,来给舞貔貅的传承和发展注入活力。

钟焯岚打镲为舞貔貅配乐

未来,希望通过我们的表演和推广,让更多人知道貔貅不仅是吉祥的象征,还有舞貔貅这种独特的非遗文化。有生之年,我想竭尽全力,让舞貔貅这一特色非遗不仅可以世代相传,也要在世界各地开枝散叶。希望某一天,唐人街除了舞狮还有舞貔貅,有华人的地方就有舞貔貅,我无比期待这一天的到来!

——香港非遗传承人钟浩声

钟浩声教新西兰的中学生基本功  

作者:周婷

记者:孟紫薇,潘之望,夏开晗,黄品超,胡德成,李松林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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