本文转自:中国电力报
山坡羊
我老家产柿子,一度还因为柿树多而在方圆百里名噪一时。时至今日,仍让我念念难忘的,不光是柿果酿酒,还有晒柿角。小时候的家乡农村,每到秋季,屋檐下除了金灿灿的玉米棒子,还有带刺木枝条上插挂着的一排排黄澄澄的柿角。
柿子树是典型的经济作物,深受农村庄稼人的喜爱。当然,农民喜爱它的另一层原因是这种树不择土地,荒坡石沟里随便扎了根发了芽,就能茁壮生长,还不像苹果、梨树、橙子等果树那般,需要经常打理,柿树主打的就是自由任性、倔强成长。一棵柿树只要是成活,农户们坐等挂果收获就是,如此天赐佳果,相信没有人会不喜欢。
柿树不仅挂果快,而且树龄长。一般情况下都能长成“合抱之木”,粗壮且高大,但它在抽芽开花期间,却异常低调。它先在春天抽出小芽,等到夏初叶片长到巴掌大时,才开出拇指大小的嫩黄色小花,像个初出闺门的少女,躲藏于密稠树叶之下。直到夏天,褪掉花容的小柿果方能长成拳头大,才勇敢地向人们展露出自己青涩的面庞。这时,除了有些农户采摘几束用来漤成甜柿子当零食外,大部分人都在等秋风起、柿叶黄,到那时,才是庄稼人大显身手、点“柿”成金的时候。
进入仲秋,随着秋风渐浓,柿子也由青变浅黄,跟着季节的变换开始了华丽转身,这是柿子酿酒的最佳时机。各家各户都会背着背篓、扛着竹竿,去采摘自家的柿子。采柿子简单粗暴,一般就是直接用带有开口的竹竿绞断树枝,或者直接用竹竿敲打。据说,这种方法看上去“残暴”,实则有益于柿树来年的挂果,老枝折断利于再长新枝,而柿子一般都结在新枝上。
采回来的柿子,需要进行一次锤敲踏。将柿子用木槌踏成碎块后,拌入自制的大曲,置入木桶中发酵至一周左右,即可生火架灶,开始人工酿酒。因为是野生果子,自制酵母,纯手工拌料,天然泉水蒸馏,酿出的酒无任何勾兑,醇烈中沁出一股果香味。酒香还真不怕巷子深,柿子酒一直都是“抢手货”。每到酿酒季节,很多城里人闻香而动、慕名而来,软磨硬缠甚至打出高价也要弄上几斤以便得偿所愿。
除了酿酒,晒柿角也成了乡村一景。农历九月,柿子开始由青黄变成深黄,捏上去不软也不硬,晾晒柿角就需要这样的柿子。晒柿角的柿子,采摘时不能像酿酒那样用蛮力,需要耐心和细心,不能给柿子造成任何的磕碰。采回家的柿子还需要用特制的刮刀刨皮。当然,刨皮也有讲究,采用隔刀一刨的方式,刮出“灯笼”状。听说这样做,既有利于后期挂霜,又可以保持柿子水分。刨好的柿子十字刀切开,插入从山上砍回来的刺条,然后与玉米棒子一起悬挂在屋檐下,相映生辉。刨下的柿皮也不浪费,置于竹席上摊晒,一同加入晒秋的行列,静候秋阳的抚育和秋风的洗礼。
天气晴好的情况下,一个月后就可以把柿角和柿皮回收到瓦缸里,等待挂霜。阴干不发霉的柿角可以吃,但挂霜后品相和味道会更胜一筹,才能算真正意义上的柿角。
印象中,霜降过后柿角便会被涂抹上一层薄薄的白霜。小时候天真地以为那是天上的“白霜”降在上面,后来才知道那层霜其实是柿糖的结晶。看来,好多眼前平常之物其实蕴含着自然天象。就像我一直不理解为啥老家的人喜欢做柿角而不愿做柿饼一样,现在才搞明白,柿饼太大容易形成“溏心”而缺少了柿角那般软糯和嚼劲。那些系于我们味蕾之上的乡愁,一旦有了嚼劲,香味自然绵长,细嚼慢咽中让人在心灵深处滋生出回味无穷的张望。
(作者单位:南方电网广东东莞东北区供电局)